在广西凭祥市中越边境的群山上,曾经有一座用城墙、炮台、关隘、栈道等组成的军事防御设施,长达数百里。它有着一个彪悍的名字:连城要塞。这座要塞的起点,就是一座有两千年历史的关隘:镇南关。
在一个雨后的下午,笔者来到这座古老的关隘。站在关楼上,环顾四周群山、炮台、关前关后的法式楼房……这里早已没有了旌旗林立,没有了鼓角争鸣,但当你触摸到那防御垛墙以及静默的炮台时,冯子材和孙中山的身影似乎刚刚离去,山上丛林里隆隆的炮声也似乎仍在耳边环绕……
“镇南关,关镇南”
南疆商贸重镇的前世
镇南关之所以建在广西边镇凭祥,很大一部分原因取决于这座南疆重镇的地理位置。建关的首要目的,是为了战防。
镇南关古城楼《广西通志稿》记载:在汉代,统治者选择郁林郡雍鸡县(今凭祥市和龙州县城及上金一带)设置了雍鸡关,以镇南方。这也是镇南关最初的雏形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这里的关名不断更改,先后改为鸡陵关、界首关等等。到了明王朝时期的1539年,由于“安南国头目莫方瀛遗使臣阮文泰等奉命诣镇南关请降”,皇帝才将这里命名为镇南关,以示明王朝平复了南方。而“镇南关,关镇南”的童谣,也从此在当地流传。
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,镇南关成为了广西边境的商贸重地。因为凭祥与越南山水相连,当时的中越陆上贸易通道主要有两条:一条是从云南的开化府(今文山县)进入越南;另一条则是从广西的龙州、宁明出凭祥的镇南关后进入越南谅山、高平。毫无疑问,镇南关就此成为中越边境贸易的集散地。
中法战争万人坟中法战争万人坟
到了清代,镇南关贸易进入了巅峰时期,尤其在雍正1729年“大开洋禁”后,西欧近代工业品从越南流入凭样,中国商品也经凭样出口东南亚。至今,我们仍能从当地老人口中听到当年的繁盛鼎沸,走在凭祥炎热而狭窄的街道上,也随时都可见到头戴草帽、面庞黝黑的越南人,他们或兜售越南土特产,或者抢购中国物美价廉的日用品。当地居住着的壮、汉、瑶、侗、苗等民族的中国人,他们常以槟榔和五色饭这些当地特色,招待“山那边”过来的客人……
万人坟上悼英雄
老将冯子材的百年一憾
登上镇南关楼,石阶一侧,是始建于明代洪武年间的垛墙,像一列固执的老兵,默默地挺立在边关山脊上。停下远眺,中越两国的关口历历在目,而资料告诉我,离我脚下不远的那片青松翠柏覆盖的地方,就是中法战争所留下的万人坟。
这场战争是镇南关永远不能忘记的伤痛。
或许是清代镇南关的富裕引来了白眼狼。到了清光绪年间,敌人从镇南关的山那头——越南杀过来了。1883年,法国占领越南后,对中国的广西和云南虎视眈眈。很快,法军偷袭攻占镇南关,尽管随后因兵力不足、补给困难而退至文渊(今越南同登)、谅山,但退走时,侵略者炸毁了镇南关古关墙,并在旁边竖立起一块中文木牌,上写“广西门户已不存在”。
中越边境风光 中越边境风光
当时满清派来的镇南关继任守将是已告病还乡的冯子材。这位临危受命的古稀老将,以“捐躯赴国难,视死忽如归”的决心和气概,只带着一口红漆棺材和两个儿子便奔赴镇南关前线。
在镇南关前巡视防务,冯子材决定将军营移进关内距关楼八里处的关前隘。他料定,这里的东岭炮台是敌军进犯的必由之路,便于此连夜构筑了一道土石长墙,并在紧要处建堡垒,布置兵力,积极备战。
历史是如此记载的:1885年3月23日,法军统帅尼格里率领主力三千多人,配备了三个炮队向镇南关攻击。一时间炮声震谷,枪弹雨集,长墙几乎被突破,形势万分危急。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,冯子材高呼: “再让法军入关,有何面见粤人! ”,随后他以帕包头,脚穿草鞋,手持大刀,亲率守军杀出长墙,大破法军。数天后,士气大振的中国军队发动反击总攻。接连收复文渊、谅山、长庆等地,歼灭法军2000多人,取得了震惊中外的镇南关大捷。
不过,镇南关大捷虽然让法国战败,法国茹费理内阁倒台,但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清廷向战败的法国求和,落下一个 “中国不败而败,法国不胜而胜 ”的怪谈。这也让本次战争成为老将冯子材的百年憾事。当时,当时,全国不少地方通电谴议和。一些爱国人士把清廷退兵令,比作南宋岳家军从朱仙镇退兵的金牌诏。有的还赋诗填词,抒发悲愤: “不使黄龙成痛饮,古今一辙使人哀 ……”
镇南关,如今的友谊关镇南关下还有一座风情独具的法式小楼,那是当年镇南关对讯署(中发战争之后中发法双方在桂越边境成立的机构,专门负责处理边境的外交事务和维持边境治安的机构)的办公楼。
我对那小楼多看了几眼,却觉得它的殖民色彩特别刺眼。而当地人则告诉我,要看这样的楼到越南看吧,到处都是 ——法式建筑已经成了越南乡村公路边的建筑模式,建筑有新有旧,却都延续着同一种风格与色彩,让人不得不承认殖民文化的深远影响力……
连城要塞起点
“边防连营300里,乌鸦飞不过,老鼠钻不进”
中法战争后的镇南关迎来了一次扩建,这一次,它已不仅仅是一座关隘这么简单。它与冯子材的继任者,抗法名将苏元春督办修建的连城要塞联系起来,获得了一个霸气的称谓:连城要塞。
1886年初,苏元春在得到清政府拨付的第一批10万两白银后,便率员从镇南关至龙州,沿着中越边界勘察,攀山越岭,选定连城走向和炮台地点。同时,他亲任边防督办和中法勘界委员会中方首席代表,与越方合作,开展了两年多勘界工作并制作《中越分界图》。
最后,苏元春以镇南关为起建立起一座以凭祥市镇南关、平而关至龙州县水口关(包括宁明、大新边境古城墙和古炮台)的长达数百里的军事防御设施。他在连城沿线险要的地方筑130多座炮台,设18关卡、64处隘口,将原本设于柳州的边防军务重心南移到中越边境,此后十多年对法军起到震慑作用,不敢进犯。
经过100多年的沧桑岁月,连城要塞城墙和炮座炮台塌落甚多,大小炮多数散失。从此镇南关遥望这连城要塞,远看似巨龙,气势雄伟,横亘在边境数百里的群山上,与祖国南疆国门第一路——南友高速公路相交汇,让人不由得回想起数百年前商贸繁盛的景象。
一位老人还告诉我,镇南关当地人提到苏元春将军,无不竖起大拇指。为争取龙州金龙峒七隘三村的回归,苏元春斗智斗勇,做了很多保卫国土的好事。“法国人当时在龙州开辟了通商口岸,建商业区和领事馆,苏将军则针锋相对地在小连城、公母山上筑炮台,炮口直指他们。甚至坚决不许法国人进入连城,法国人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。”甚至,这位老人还唱起了当地民谣:“边防连营300里,乌鸦飞不过,老鼠钻不进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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